自毀兩岸能量的馬英九

2013-04-23 2968

2013年4月，眾所矚目的博鰲蕭習會總算登場，前副總統蕭萬長提出「三個共同」（共同面對全球新局、共同

2013年4月，眾所矚目的博鰲蕭習會總算登場，前副總統蕭萬長提出「三個共同」（共同面對全球新局、共同構築兩岸願景、共同參與區域整合）呼籲，並提出「面對新局、共築願景、攜手亞太、振興中華」新十六字，相較於2008年4月博鰲蕭胡會所提的「正視現實、開創未來、擱置爭議、追求雙贏」舊十六字，顯然兩岸局面已經大不相同。

最大差異，在於蕭直接提出「攜手亞太」主張，凸顯台灣企盼能夠走出去，希望及早參與亞太經濟合作，以便突破鄰國（尤其是韓國）迅速簽署自由貿易協定的競爭壓力。儘管大陸國家主席習近平以「能謀事者必有所成」、「必須把握兩岸和平發展的大趨勢」相互勉勵，並表示願意「加強兩岸相互溝通協調，並積極探討參與的方式，希望能夠在提供台灣經濟發展新的活力與動能，做出安排」。表面上看似習的善意回應，但圈內人都知道，這些行禮如儀的公關互動，並不能掩蓋兩岸外弛內張的冷和僵局，至今仍然毫無轉圜。

兩岸僵局根源：堅持國際優先，拒絕政治對話

蕭的新十六字，充分凸顯出馬英九「國際參與優先於兩岸協商」基調，亦即把「攜手亞太」擺在「振興中華」之前，但這正好與大陸「推動兩岸政治對話，探討台灣參與方式」的主張背道而馳。巧合的是，4月8日馬接受聯合報專訪，又主動表示「現在還不需要兩岸政治對話」的消極立場，至今仍然堅持愈來愈行不通的「政經分離、先經後政」原則。

大陸對於馬的自我堅持，早已了然於心，這次博鰲論壇儘管仍有最高潮的蕭習會，但大陸在各種接待規格細節，已經明顯不如以往。以兩岸高峰會的安排為例，2008年胡錦濤是在會前就和準副總統蕭萬長見面，但這次習卻等到會議快結束前才接見台灣代表團，而且還因為習的行程繁忙，蕭習會被延後半個小時召開。2013年博鰲論壇，蕭早在4月6日抵達海南，但何時進行蕭習會，卻始終處於靜候通知的尷尬狀態，處境相當被動。

事實上，蕭習會的安排規格，即使與2012年博鰲吳李會比較，也相形見拙。去年準副總統吳敦義3月31日深夜才抵達海南，但隔天4月1日馬上與李克強會晤，吳李會相較於蕭習會，大陸顯然更加重視。

馬連任還不到一年，大陸對馬的熱絡程度就大為降溫，並非一夕之間改變態度，而是日積月累導致對馬本質有了更透徹認知。首先是去年3月馬政府突然公開反對指向「兩岸共同經營」的平潭實驗區，使平潭招商陷入困境；然後是去年9月公開反對「兩岸聯手保釣」，並任命份量最重的大親信金溥聰擔任駐美代表，卻任命份量最輕的小親信王郁琦接任陸委會主委，在台灣最重要的對外人事安排上，凸顯出「親美遠中」的差序布局，並將連系人馬徹底趕出兩岸建制。

隨著2012年12月日本安倍政權再度崛起，中日保釣衝突迅速激化，導致馬更進一步在政治上與大陸保持距離。2013年2月下旬連習會，連公開表示兩岸不可能永遠避開政治談判，又提出政治意味濃厚的「一個中國、兩岸和平、互利融合、振興中華」新十六字，馬終於按奈不住，在連返台的第一時間，就由總統府公開表示純屬連戰個人意見，與馬政府無關，一方面宣告與連公開決裂，一方面宣示反對兩岸政治對話的原則。

自毀高層平台：清除連江人馬，凍結國共論壇

馬總統在2008年5月上任，由於大陸期待兩岸展開「第三次國共合作」，馬政府原本與大陸具有四種高層交流平台，分別是1991年最早成立的海基會、2002年由大陸成立的博鰲亞洲論壇、2005年由連戰「破冰之旅」建立的國共論壇、以及一年一度的APEC年會。但馬因為想獨攬兩岸大權，四個原本可以互補所長、各自發揮作用的高層交流平台，目前已經陸續陷入凍結或失能狀態。

首先是馬逐步限縮在政府體制之外、定位為國共高層對話的國共論壇權力。2011年1月，馬突然發動國民黨高層人事改組，主導連戰「破冰之旅」的國民黨副秘書長兼大陸事務部主任張榮恭，突然遭到無預警撤換。2012年3月吳胡會，吳伯雄當面向胡錦濤提出具有模糊空間的「一國兩區」，但馬在隨後520就職演說中，卻改稱「一個中華民國、兩個地區」，完全不允許有政治想像空間。2013年2月連習會，馬又在連提出「一個中國」之後，公開駁斥連不代表政府。連續三次政治大動作，馬都試圖凸顯他對國共論壇的高度不信任。

其次是海基會。原本江丙坤以國民黨副主席兼任海基會董事長，不管是政治份量或兩岸淵源，都頗具備總統特使的代表架勢，但馬卻認定江與台商過從甚密，牽扯太多兩岸利益，2012年9月突然決定撤換江，改以政治份量遠遠不足、且與兩岸素無淵源的林中森取代。這個讓各界倍感錯愕的人事改組，實際上等於使海基會董事長不再具有擔綱總統特使的兩岸操作空間。

在連續清除連江人馬之後，兩岸高層的交流平台，只剩下一年一度的博鰲論壇與APEC年會，自從2008年馬上任以來，就一直把博鰲和APEC年會當成自己較容易直接指揮的兩岸高層交流平台。2008年4月博鰲蕭胡會，蕭即當面向胡錦濤傳達馬的兩岸直航訴求，使兩岸週末包機在7月得以成真，並在12月實現常態包機直航。2012年4月博鰲吳李會，吳敦義也當面向李克強傳達「台灣民眾有強烈願望參與國際活動」，後來在9月APEC年會中，大陸也做出善意回應，由胡當面向連表示「大陸將根據國際組織章程，認真研究讓台灣以適當方式參與國際民航組織（ICAO）有關活動」。返台之後，馬還特別接見APEC代表團，對連在APEC「達成國家交付的任務感到欣慰」，並肯定連「在這次會議中的傑出表現與重大貢獻」。

奇怪的是，隨後馬對大陸希望兩岸展開政治對話，進一步協商兩岸政治定位與台灣參與國際空間問題，卻不斷予以拒絕，而且還因為中日保釣日益激化，不斷凸顯「反對兩岸聯手保釣」立場，開始搭上美國重返亞洲的防中列車，寧可與大陸保持距離。2012年8月5日，馬針對釣魚台問題拋出「東海和平倡議」，此後即把「東海和平倡議」奉為優先於兩岸政治對話的外交提案。但至今為止，不但日本外相玄葉光一郎早在8月7日公開表示無法接受，即使是馬最重視的美國，也都不予置評。

自陷困局：內政危機壓過兩岸，恐懼跛腳高於一切

問題是，不管是台灣參與國際組織或國際活動，或是ECFA增列貨品開放項目，或是ECFA擴大到服務業，或是台灣參加亞太自由貿易區（特別是「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ASEAN-China Free Trade Area, ACFTA），關鍵都在大陸是否願意配合，馬不可能不明白這些國際政治現實。但馬政府一再標舉「堅持國際優先、拒絕政治對話」的兩大原則，加上自毀兩岸高層交流平台的連番動作，卻使台灣愈來愈難以因應兩岸僵局，愈來愈難以解決邊緣化困境。

我們不禁要問：馬分明了解台灣的邊緣化困境，也了解兩岸困境的癥結，為何不斷做出自毀長城、拒絕大陸、使自己愈來愈成為兩岸的最大障礙？

筆者以為，關鍵並不在馬的兩岸路線保守，或是美國的干預牽制，而是因為馬「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的自我權力考量，可分為兩個層面加以說明：

首先是鞏固黨內領導權。馬為了獨攬兩岸大權，決定先擺平連吳江三大老。為了使國共論壇失去作用，馬決定讓連吳發言淪為「個人意見」，剝奪連吳與國民黨或政府的代表關係。同理，馬不讓江丙坤續掌海基會，也是為了禁絕國民黨人利用黨政平台在大陸謀利，「防弊重於興利」的權力考量也高於一切。

但在排除異己、獨攬兩岸大權同時，馬卻因為無端掀起年金改革與核四公投兩大爭議，導致新的總統任期迅速陷入空前的跛腳危機。即使馬已清除了連吳江三大老，使自己成為兩岸政策的唯一掌權者，但此時他所深陷的低迷民調和領導困局，卻不允許他轉移內政焦點或另闢兩岸戰場。

換言之，儘管馬已經獨攬兩岸大權，但他的內政失能，卻使他恐懼跛腳高於一切，深恐一旦啟動兩岸政治對話，將使自己原本已經十分脆弱的統治基礎更加動搖，甚至引發在野黨在520之後趁機發動罷免連署。

年金改革，使原本最挺馬的軍公教，隨時有窩裡反之虞；核四公投，更使原本挺馬的中間選民，開始轉向對抗馬政府。連任不到一年，馬早已深深陷入自己引爆的年金與核四兩大火坑，有如自身難保的末代皇帝，要期待他勇敢突破兩岸僵局，使自己陷入另一個更不確定的更大火坑，恐怕只是痴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