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拋一國兩制為封殺馬習會？答案在占中的香港街頭！

2014-10-16 4168

台灣和香港不一樣，一國兩制對兩地不能一體適用，這是個人人都懂的常識；2000年前後北京也開始瞭然於胸

台灣和香港不一樣，一國兩制對兩地不能一體適用，這是個人人都懂的常識；2000年前後北京也開始瞭然於胸，因此早在胡錦濤時代被多數人認為對台灣最凶險嚴厲的《反分裂國家法》之中就沒提一國兩制了，此後，北京對台灣「和平統一」的說法漸漸被「和平發展」取代。近年來不管是胡錦濤、習近平，對台發言都儘量溫柔，一再重複的是「兩岸命運共同體」、「兩岸一家親」，因此習近平9月26日既強調兩岸統一旗幟鮮明立場堅定，不會有任何妥協和動搖；更把冰凍快10年的一國兩制硬生生地從冰箱搬了出來，就令人大大吃驚。又由於習跳過台辦系統，由中央辦公室直接安排一國兩制的講話，更連中國方面的台研學者也措手不及。於是五花八門的揣測紛紛被推出。

兩岸學界很有習近平這樣做，是針對台獨人士的說法，如：「過去一段時間中共很努力與民進黨打交道，但民進黨內部台獨勢力復辟，壓過務實派聲音，這麼多次折衝下來，似乎沒效果，(習)就是要跟台獨對著幹了」；有的說是習看到2016年國民黨情勢不妙，所以未雨綢繆，借機「敲山震虎」，對台灣當前政局發展和可能出現的政黨輪替，先擺明立場；有的說是北京不斷對台灣經濟讓利，讓利太多了，台北卻沒有在政治上給出符合北京要求的利益，北京不耐煩了。(台灣學者政界千萬不要再講讓利太多了吧，否則力爭四大產業的關稅還有什麼立場，再講讓利太多，知道利害的杜紫軍保證哭出來。)有的說北京近年來對台灣太柔軟了，大陸中有反彈，為了內部維穩必須對台轉硬；有的說習近平急著要統一了?。

這些說法都「小心」地採取從大陸責備台灣，或是台灣的自責的立場發言，看似「安全」，卻難免不切實際。例如，急著統一卻堅持一國兩制，根本不可行，因為恐怕會連大半台灣的統派人士都受不了這樣的統一；又如要求「敲馬英九之山震民進黨之虎」，豈不會虎還沒有震到，山已經先被敲得昏頭昏腦？

一個比較多人認同的說法是，習近平形同為馬英九總統出席APEC「開出天價」，給馬總統馬習會的要求一個大釘子碰—無論如何馬總統絕對不敢在一國兩制和平統一的前提之下進行馬習會。

這也有問題。要擋馬APEC舉行馬習會的糾纏，方式很多，犯不著單選一個給馬總統這樣難堪又會在台灣會引起強烈反彈的理由。

有個比較少人提到的看法：「北京考慮到內部維穩」。這倒應該比較接近事實，但是仍然不夠精準。說不精準，是因為沒提到大陸那個部份的維穩受到台灣的衝擊所以習近平非拋出硬話不可。這一個說法很容易使人認為不對台灣提一國兩制，大陸整個「內地」都會受到衝擊。其實並不是，受到衝擊的是小小香港而不是大大「內地」。

這兩天轟轟烈烈香港街頭事實上已經給出了北京對台灣重提一國兩制的真正答案：

北京要借台灣「敲山震虎」，強烈警告香港，北京的立場是對台灣都只能給一國兩制的，香港應該覺悟自己比台灣更是沒什麼折扣可以打的。當然，北京除了擔心香港不穩之外，還擔心香港的不穩會進一步衝擊到中國「內地」。那麼是香港，而不是台灣衝擊了「內地」。

這幾年北京對台灣不提一國兩制，北京這個做法使香港人既可以說原來一國兩制並沒有什麼普遍的正當性，更覺得自己委曲—為什麼台灣人可以挑戰一國兩制，而北京居然也就認了，但是香港卻非接受不可？於是北京便鐵了心，回頭拿一國兩制往台灣頭上套，以杜絕香港人士的想像，當然也「順便」告訴馬總統，北京面對香港已經夠煩了，你不要拿我會引起香港人不當想像的APEC馬習會來煩了。就在這時，香港占中如火如荼展開，馬總統只能聲援香港民主，這一來馬習當然更絕對不可能了，但是馬團隊竟還繼續在努力，真是痴心到完全失去判斷能力了。

在習近平提一國兩制的事件中，我們發現，關心兩岸議題的台灣政界和兩岸學界輿論界顯然受到思維習慣的制約，因此雖然香港占中運動風暴已經警訊頻頻，他們卻忽略了占中對兩岸關係已產生劇烈的影響，大家似乎也沒注意到令北京頭痛的是太陽花學生早和更令北京頭痛的香港占中運動呼應成一片，北京非常棘手。

習近平的整個講話有一段軟到不行：「尊重台灣同胞自己選擇的社會制度和生活方式，願意用真誠、善意、親情拉近兩岸同胞的心理距離。同時，台灣同胞也需要更多了解和理解大陸13億同胞的感受和心態，尊重大陸同胞的選擇和追求」，前半段已經很軟，後一段更軟，由於太軟了反而等於北京鋪陳了他最堅硬而不可能再讓步的底線，意義非常強烈：面對香港，北京有維穩的嚴重需要，所以不論13億中國的事，當下香港的民主問題，台灣對北京都不應該沒有「同理心」，不知道紅線在哪裡。

且再回顧一下一國兩制的發展：

北京一國兩制本來為統一台灣而提出，後來變成把香港當成垂範台灣的試點，在香港回歸前後，沒信心的香港出現逃亡潮，北京戰戰兢兢，此後在入WTO後中國經濟成長勢道更猛，兩岸經濟成長的落差愈來愈大，這中間香港又靠北京給CEPA渡過SARS 難關?在在都使中國以香港垂範台灣的信心增強；但是弔詭的是，另一方面隨著北京對自己國家信心的上升，也漸漸知道香港和台灣畢竟有太多不同，所以對香港仍然強調一國兩制，對台灣則愈來愈不提。習上台後強調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重提統一，但是恐怕也是為了統一，他比以前的北京領導人處理兩岸政策更加細心，略略增加了一些彈性；同時恐怕也是為了減少統一的障礙，一直不提一國兩制。習近平上台後這一個對台策略一直持續到現在才能因為香港的難題的嚴重衝擊，鄭重宣示了重大的轉變。

台北方面一直也希望把香港問題和兩岸關係脫勾，這一點，馬總統的說法是，香港和台灣不同，台灣不適用一國兩制。

馬總統過去基於統派的意識型態，關注中國的民主化，積極支持中國民運，那時他把台灣的民主化和中國的民主化掛勾成一回事。但是在決定參加2008年總統選舉後，為了建立和北京的好關係，便努力切斷自己和中國民運人士的關連，然而他這樣做時又擺脫不了台灣社會加在他身上，要求他必須支持中國和香港民運人士追求普世價值的壓力，於是他在拿捏之間，常常困窘。值得注意的是，他固然常常在這一個兩難之間困窘；同時他又樂於自處於港台民主力量互為依托時創造出來的空間—這當然使北京非常不高興。於是北京現在乾脆對台灣重提一國兩制同時適用於港台以壓縮這一個令北京厭惡的空間。

對台灣重提一國兩制後，習近平剛上台時對台政策優先於對港的戰略現在無疑的已經被改變了。其實這改變在北京國家安全會議組成時已見端倪：

1，政治局常委中負責統戰，分管台灣、疆、藏的政協主席並不在成員之列；反而是「立法性格」而非「政策性格」，並分管港澳的人大委員長是成員。

2，最近以來，台灣綠色背景人士到香港比到中國大陸被管制得更嚴格。香港民主人士到中國也比到包括台灣在內的世界各地都困難。

北京雖然說香港和台灣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可分割的領土，但是比起而「尚未統一」而管不到因此談不上治理責任的台灣，已經是在北京實際統治之下，還有解放軍的駐紮的香港，如果北京管不住，甚至因此讓民主向「內地」擴散，那將是北京的心腹之患。無論如何，現在北京必須優先處理香港問題而不是台灣。

現在習近平在政策處理上臺灣/香港兩者優先的考量改變了，一國兩制的提法改變了，那麼兩樣改變之後對台政策的具體內容又會怎樣改變呢，這是接下來大家關切的。

香港地方小小，但是一旦出問題牽扯很大，涉及了整個國家中央地方關係的基本架構和大中國內部港澳、疆、藏、蒙，和外部的台灣的總體關係和治理問題。牽扯既然這樣地非同小可，那麼，除非北京價值能與時俱進，有更大格局和視野，更創新的想像，否則北京對香港的治理在可見的未來看不出有妥當改善的可能；在這同時，北京又將如何對待台灣？合理的推論是，儘管北京調子提高了，為了避免處理香港時增加預料之外的變數，對台灣政策應會避免大變動；但是被香港連動了的北京對台政策最近幾年出現的彈性將可能弱化；至於統一，口號調子固然很高，但是在一國兩制的口號制約下將反而更欠缺具體?容和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