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總統選戰釋放強烈逆轉訊息:全球化到孤立主義?右傾到左傾?多元主義到白人主義?(上)

2016-04-03 4634

又是呼籲「全面禁止」穆斯林入境;又是邊境築牆阻墨西哥人;又是「婦女墮胎應受懲罰」。川普的狂言,萬變不離其中心思想:讓美國重返偉大,但聽在耳堙A不只把川普一向當局外人的美國共和黨傳統政治領導菁英個個急得人仰馬翻。現在川普在共和黨中遙遙領先,而桑德斯落後希拉蕊有好一段距離,只是希拉蕊領先的內涵並不漂亮。

又是呼籲「全面禁止」穆斯林入境;又是邊境築牆阻墨西哥人;又是「婦女墮胎應受懲罰」,然後該受罰的則是施行墮胎的醫師;又是自中國進口的產品要課徵45%的關稅;又是日韓應該擁有核武;還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要全力反擊,吃虧不是占便宜!」…之後公開宣戰:「我反對政治正確,因為它已浪費美國太多時間,政治正確只會讓我們什麼事也做不了。」這樣狂言有如洪水泛濫的川普要選總統,一開始,美國人都把他當小丑愛現、鬧笑話,不料如今初選過關斬將在共和黨中一路遙遙領先。川普的狂言,萬變不離其中心思想:「讓美國重返偉大」,但是聽在耳堙A不只把川普一向當局外人的美國共和黨傳統政治領導菁英個個急得人仰馬翻,全世界也雞飛狗跳,大概只有民主黨人士竊喜在心。

但是民主黨傳統政治領導菁英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高興的,自己的初選也冒出一樣是「局外怪咖」的桑德斯,搞得民主黨情境和共和黨相較,只比同病相憐好一些。

表面上,現在川普在共和黨中遙遙領先;而桑德斯落後希拉蕊有好一段距離,只是希拉蕊領先的內涵並不漂亮。到3月底,她以1772 比1004 是領先了一大截,但是幾乎全贏在傳統菁英掌控的超級代表票,在這堙A她以 469比 29領先;但是在黨員直選的投票中,她的 1243比桑德斯的975 不過領先了268 票,此其一;其次,兩人在民主黨群眾中人氣算是勢均力敵;但是在一般民眾中則桑德斯高過希拉蕊很多,以紐約這個希拉蕊的大本營來說,在民主黨民眾中希拉蕊好評率78%,負評率18%,桑德斯好評率74%,負評率僅9%,雙方不相上下;但是在所有紐約州選民中,希拉蕊好評率為45%,負評率則為49%;桑德斯好評率達54%,負評率達30%,整體形象評級遠優過希拉蕊。

第三,恰巧最近時代雜誌網路票選2016最有影響力的世界領袖,目前票選狀況桑德斯竟然是第一名,遙遙領先希拉蕊,希拉蕊甚至落在25名的蔡英文之後,這恐怕意味著桑德斯民望還有進一步上升的空間。

第四,相對的,希拉蕊還有官司在身,前途未卜。

第五,年輕人一面倒,候選人中最老反而最多年輕人支持,實在是怪。

第六,萬一直選票希拉蕊真的被追過,超級黨代表看到民意大勢所趨而倒戈並不是不可能。

目前的情勢是,川普太極右了,於是到現在為止,全國性民調上,希拉蕊和桑德斯都遙遙領先川普兩位數的百分點;但不要以為這就是極端勢力終將不敵中道的民意表現,因為兩黨領導菁英被美國的簡單單一選區選舉制度制約的政策立場趨向中間,而中間正是社會的最大多數,而桑、希兩人代表的正是傳統的中間多數,然而,桑德斯的理念政策位置若依左右論一點也不中間。

在美國這一個主導全球化經濟秩序的資本主義大本營,民主黨縱使號稱中間偏左,但是相對於歐陸甚至日本,美國是右的不得了的國家,居然是唯一把「社會主義」當髒字,認為社會主義是就是極端主義的國家。但是現在,在這一個國家參選,桑德斯既自稱是社會主義者,又成了全國民主調上唯一獲得過半肯定的總統初選候選人。這表示相信社會主義的美國民眾突然之間過半了嗎?無論如何,這意味的,豈非自命為不左不右的中間人士已經不是美國社會的最大多數?

於是,就像川普以種族主義挑戰了多元主義的美國禁忌一樣,桑德斯挑戰了資本主義社會價值的傳統禁忌。

做為全球經濟秩序主導者的資本主義大本營,幾十年來美國的立場向來是全球化主義,保守黨固然如此,民主黨也不惶多讓。

1993年民主黨的柯林頓先生就任總統,1995年世界貿易組織(WTO) 正式成立,在柯林頓力推之下,在柯林頓結束任期的2001年,中國加WTO入,接著台灣也加入。在柯林頓總統任內,經貿自由化、全球化走上了二次戰後最鼎盛,最正面的歷史頂峰。到了歐巴馬當總統,柯林頓太太擔任國務卿延續柯林頓的貿易自由化立場,力推TPP,她說那是「黃金般的協議」;然而,現在柯林頓太太、川普和桑德斯都是TPP的反對者,桑德斯更宣稱要「帶領大家打敗TPP」。

本來,共和黨強調自由貿易,比較支持TPP;反倒是歐巴馬自己的民主黨人對TPP有疑慮,但是現在兩黨總統候選人裡,TPP沒有支持,有的只是反對。川普說得最嗆,TPP是「很可怕的協議」;克魯茲由不表態,轉向公開反對;魯比歐滑頭地說TPP具有正面意義,但「是否支持,要進一步了解細節再說」。

全球化,大幅拉平了美國、台灣、中國的人均所得;但是卻也拉大了每一個國家1%富人和99%窮人的距離,壓縮了中產階級的空間,大批中產階級成了激烈的民粹主義者。他們強力反彈被認為束手無策的政治經濟領導菁英,於是突然之間,美國總統初選候選人,人人都從自由貿易主義者翻身一變成了不同程度的經濟民族主義者、保護主義者。

如今,川普之所以被稱為右翼是在於他的種族主義,在於價值觀的保守;至於在財經立場上,不只反全球化,也反對削減健保和社會福利,支持對富人徵更多稅,唱的完全是共和黨主流的反調。就如同過去無論是民主黨和共和黨都是歐洲的保守黨,現在美國兩黨總統準候選人又形同全站在歐洲保守黨的對立面。

美國做為世界霸主,必須海納百川,站穩文化多元主義立場,以移民政策來說,過去幾屆總統都推動了開放立場的移民法案,但是現在共和黨領先前的兩人,川普和克羅茲都是掛牌的白人主義;至於民主黨,希拉蕊和桑德斯雖然在西班牙裔眾多的佛羅里達都以歡迎移民的言論討好選民,但是桑德斯優勢的州卻是一面倒地在白人比例高的,於是被非白裔美國人信任為多元主義者的就是剩下了希拉蕊一個人了。

總體來說,美總統選戰釋放了強烈價值觀逆轉訊息:從全球化到保護主義;從右傾到左傾;從多元主義到白人種族主義。

現在看來,我們突然醒悟,當年阿拉伯茉莉花之春,與其說是美國這個資本主義基地軟價值向外投射帶動出來的蓓蕾,不如說是美國這一個大本營建立起來的全球化秩序在各地普遍的尖銳矛盾先透過阿拉伯世界,這一個世界經濟秩序的邊陲地帶因為相對根基淺薄造成的價值衝突和崩裂;而今天美國總統選舉的種種荒誕離奇,則是矛盾痛苦回頭漫延到了大本營本身。

現在的現象是全球各地民眾普遍地對在霸主美國主導下的秩序中,不同國家的各國政經領導菁英的全盤高度不信任;而在資本主義起源地的西歐,法國極右派、民粹主義在荷蘭、波蘭和匈牙利各地抬頭;排外主義者的支持率在瑞典高達30%。

至於台灣,早接應在茉莉花革命之後,先於美國演出了幾年的「街頭領導政府」戲碼,直到頂峰的民眾支持學生佔領國會事件。然後柯P和洪秀柱兩個白目人士嗆辣的出頭,豈不是美國川普與桑德斯突兀崛起的預演?而連吳兩大家族的敗落,豈不是共和黨顯赫的布希家族和幾位傳統圈內精英今天情境的先聲?原來台灣作為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半邊陲地帶,出狀況的時間似乎就恰如其分地在體系的核心和邊陲地帶的中間位置。

無論如何,種種荒誕現象固然嚇人,但是更嚴重的是,舊體系已經百病叢生,難以運作,那麼他能怎樣修復,或者需要的根本不只是修復而是一套新的體系?如果是這樣,新的體系又將長什麼樣子?到現在沒有任何被信服的答案。

亂象從阿拉伯世界到半邊陲台灣再直入美國大本營,是這樣怪誕強烈、令人不安,不禁令人警覺到這樣的變化不就是19世紀末超高度全球化走到鼎盛然後在20世紀初急速逆轉到超級保護主義和激烈民族主義的翻版?這豈不令人心驚!

當時的矛盾衝突和痛苦經過了兩次世界大戰才解消。在一次大戰前夕,國際的主流看法我們現在聽來應該很熟悉:全球化產生的經濟高度互賴使戰爭根本不可能發生,然後戰爭就大爆發了,因此,全球化恐怕不是戰爭的防火牆;相反的,全球化後造成的尖銳生產分配的磨擦衝突正是戰爭的根源。今天如果真的大戰難以發生,那是在現在武器的驚人毀滅性嚇阻了陷入憤怒痛苦的各方,而不是經濟的互賴─無論如何,兩次高度全球化的互賴帶來的不只是利潤,也伴隨著深刻的痛苦和憤怒。

最後,假使戰爭不再是解方,那麼新秩序無論怎樣建立,遇到的困難和所需花的時間之多恐怕都難以想像。

我們很難想像,美國會輕易忘懷主導世局的風光而進一步轉向孤立主義,會讓社會主義成為主流,讓種族主義繼續極端化;也許現在總統初選中衝過頭的價值大翻轉在選舉結束激情沈澱後會有回振現象,但是那一點也不意味著國家內在和在既有體系下的全球矛盾痛苦就被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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