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貿易戰（非常燒腦）（下）
2018-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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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貿易戰的陰影下，目前雖然只有零星的戰役，但是生產黃豆的農人，正面對價格大幅下跌、而使用鋼鐵的業者，也面對更高的成本；對這些人而言，目前的戰役，所帶來的影響並不算小。若貿易戰真的爆發，可望看見更多類似的案例。
續：想想貿易戰（非常燒腦）（上）
吳怡／編譯
全球貿易會降低多少？
無論是遇上哪個關稅稅率，貿易的縮減量都是隨著進口需求彈性（elasticity of import demand）而變化—進口需求彈性：進口價格每上升1%，進口數量跟著下滑百分比的比值。這些需求彈性難以估計，歸咎於某些因素（匯率的浮動影響進口價格，但這只是短期影響）。（譯按：進口需求彈性：原理是商品價格上升，也就是漲價，造成顧客對商品的購買量下滑。至於計算方法則是，例如進口價格上升10%，進口數量因此下滑了20%，則進口需求彈性為2）。
我盡可能地閱讀資料，結果顯示，進口需求彈性大概落在3或4，這是較廣為接受的估計，不過還是有待商榷。
然而，我們如果真相信有最佳關稅戰，那麼令人驚訝的是，這個戰爭對貿易量的影響，不太受到彈性的影響。為什麼？因為最佳關稅同時也隨著彈性變化。例如外國人輕輕鬆鬆就可以替換掉你的商品，此時最佳關稅是非常低的；如果他們找不到，那麼最佳關稅是高的。所以高彈性意味著低關稅，低彈性意味著高關稅；而貿易的降低是相似的。
隨手計算，發現全球貿易會降低70%左右，若有人能更正，我會很高興。
但倘若這是對的，我們說的可是全球貿易的大後退。圖1顯示全球貿易（出口加進口）占全球GDP的部分，時間可回推至1950年；70%的減少意味著我們又回到1950年代左右。川普若掀起貿易戰，全球貿易會變得非常不全球。
圖1（圖片來源）
吳怡／編譯
全球貿易會降低多少？
無論是遇上哪個關稅稅率，貿易的縮減量都是隨著進口需求彈性（elasticity of import demand）而變化—進口需求彈性：進口價格每上升1%，進口數量跟著下滑百分比的比值。這些需求彈性難以估計，歸咎於某些因素（匯率的浮動影響進口價格，但這只是短期影響）。（譯按：進口需求彈性：原理是商品價格上升，也就是漲價，造成顧客對商品的購買量下滑。至於計算方法則是，例如進口價格上升10%，進口數量因此下滑了20%，則進口需求彈性為2）。
我盡可能地閱讀資料，結果顯示，進口需求彈性大概落在3或4，這是較廣為接受的估計，不過還是有待商榷。
然而，我們如果真相信有最佳關稅戰，那麼令人驚訝的是，這個戰爭對貿易量的影響，不太受到彈性的影響。為什麼？因為最佳關稅同時也隨著彈性變化。例如外國人輕輕鬆鬆就可以替換掉你的商品，此時最佳關稅是非常低的；如果他們找不到，那麼最佳關稅是高的。所以高彈性意味著低關稅，低彈性意味著高關稅；而貿易的降低是相似的。
隨手計算，發現全球貿易會降低70%左右，若有人能更正，我會很高興。
但倘若這是對的，我們說的可是全球貿易的大後退。圖1顯示全球貿易（出口加進口）占全球GDP的部分，時間可回推至1950年；70%的減少意味著我們又回到1950年代左右。川普若掀起貿易戰，全球貿易會變得非常不全球。
圖1（圖片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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貿易戰的成本有多大？
歷史總妖魔化保護主義—前述的斯姆特-霍利關稅法案造成了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云云。我們也總是假定，因為川普的貿易戰論述實在很蠢，所以川普的貿易政策必然是場災難。（譯按：大蕭條：1929年至1933年的世界經濟衰退，從美國開始；當時美國失業率飆至25%，國際貿易銳減50%）。
但我最後總是感到抱歉，因為讓政治感受凌駕於經濟分析。事實上，簡單的貿易模型，雖然真的顯示貿易戰是糟糕的，卻沒說貿易戰是場災難。
要做好做對，得引用前述某個可計算一般模型。結果顯示，貿易戰確實會造成相當損失，但並非巨額—僅佔GDP的2%或3%。接著我要分析損失為何不大，並解釋貿易戰的破壞力為何仍然很強。
恐怕我得用奧步來完成：所有關乎貿易的分析，最終都得使用一般均衡（general equilibrium），那就是，分析時同時納入所有市場的因素；但其實使用部分均衡（partial equilibrium）分析貿易政策—部分均衡：我們常說的供給和需求—或多或少，也能得到正確答案。（譯按：部分均衡：考慮某個變動（例如颱風）如何影響單一市場的價格、數量，而忽視對所有市場的影響，以及市場之間的影響；供給、需求的概念，就是在這個條件下產生）。
看看圖2。試著把進口需求的曲線，想成一般的需求曲線（demand curve）；至於關稅引發的成本，則化身為消費者剩餘（consumer surplus）損失。（譯按：1. 消費者剩餘：得先釐清「福利經濟」的概念，也就是測量某市場的資源配置，如何令買（需求）、賣（供給）雙方的福利達到最大。換句話說，例如在火雞市場，當價、量達到均衡，此時這個價格、這個數量，令買、賣方都覺得自己獲利最大，那麼雙方的「福利」達到最大，也就是生產的剛好，消費的也剛好，資源達到有效配置。再回到「消費者剩餘」的概念，這是消費者（買方、需求方）那一方的福利。定義是，消費者的支付意願減去實際購買金額。例如只看某個人的行為：某人願意花500元買專輯，最後他花了400元購買，此時消費者剩餘是100元；這100元，是買者自己所感覺的額外獲利。若看整個市場的消費者，「消費者剩餘」是人人自己感覺獲利的加總，呈現在圖中，基本上會是個三角形，和圖2的三角形有關。2. 關稅引發的成本：消費者剩餘是你願意付的價格（比較高）減去你實際付的價格（比較低）；但是關稅剛好造成相反的結果：你願意付的價格低於你實際付的價格。於是得到一個失去的三角形（譯按2. 最後所提到的三角形），也就是圖2的三角形，所以克魯曼把關稅引發的成本，稱為消費者剩餘「損失」）。
圖2（圖片來源）
歷史總妖魔化保護主義—前述的斯姆特-霍利關稅法案造成了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云云。我們也總是假定，因為川普的貿易戰論述實在很蠢，所以川普的貿易政策必然是場災難。（譯按：大蕭條：1929年至1933年的世界經濟衰退，從美國開始；當時美國失業率飆至25%，國際貿易銳減50%）。
但我最後總是感到抱歉，因為讓政治感受凌駕於經濟分析。事實上，簡單的貿易模型，雖然真的顯示貿易戰是糟糕的，卻沒說貿易戰是場災難。
要做好做對，得引用前述某個可計算一般模型。結果顯示，貿易戰確實會造成相當損失，但並非巨額—僅佔GDP的2%或3%。接著我要分析損失為何不大，並解釋貿易戰的破壞力為何仍然很強。
恐怕我得用奧步來完成：所有關乎貿易的分析，最終都得使用一般均衡（general equilibrium），那就是，分析時同時納入所有市場的因素；但其實使用部分均衡（partial equilibrium）分析貿易政策—部分均衡：我們常說的供給和需求—或多或少，也能得到正確答案。（譯按：部分均衡：考慮某個變動（例如颱風）如何影響單一市場的價格、數量，而忽視對所有市場的影響，以及市場之間的影響；供給、需求的概念，就是在這個條件下產生）。
看看圖2。試著把進口需求的曲線，想成一般的需求曲線（demand curve）；至於關稅引發的成本，則化身為消費者剩餘（consumer surplus）損失。（譯按：1. 消費者剩餘：得先釐清「福利經濟」的概念，也就是測量某市場的資源配置，如何令買（需求）、賣（供給）雙方的福利達到最大。換句話說，例如在火雞市場，當價、量達到均衡，此時這個價格、這個數量，令買、賣方都覺得自己獲利最大，那麼雙方的「福利」達到最大，也就是生產的剛好，消費的也剛好，資源達到有效配置。再回到「消費者剩餘」的概念，這是消費者（買方、需求方）那一方的福利。定義是，消費者的支付意願減去實際購買金額。例如只看某個人的行為：某人願意花500元買專輯，最後他花了400元購買，此時消費者剩餘是100元；這100元，是買者自己所感覺的額外獲利。若看整個市場的消費者，「消費者剩餘」是人人自己感覺獲利的加總，呈現在圖中，基本上會是個三角形，和圖2的三角形有關。2. 關稅引發的成本：消費者剩餘是你願意付的價格（比較高）減去你實際付的價格（比較低）；但是關稅剛好造成相反的結果：你願意付的價格低於你實際付的價格。於是得到一個失去的三角形（譯按2. 最後所提到的三角形），也就是圖2的三角形，所以克魯曼把關稅引發的成本，稱為消費者剩餘「損失」）。
圖2（圖片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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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大一經濟學的人，應知道市場扭曲（market distortion）所造成的成本，正常情況下就是圖2中的三角形。那是因為進口量減少的第一單位，引發的成本幾乎是零，這又是因為，才第一個單位，消費者在進口商品、還是國內商品的選擇之間，幾乎是無差異。但是最後一單位導致的成本，等於關稅稅率，因為，那是消費者原本願意多花的金額。至於進口量損所導致的平均成本，則是零與關稅稅率的中間，也就是關稅稅率的2分之1。（譯按：市場扭曲：在某個市場，發生了政府單位干預市場的情形，而發生的形式，通常是制定商品價格上、下限，或是賦稅補貼等等，克魯曼將貿易戰的關稅，比擬成市場扭曲）。
於是，關稅拉抬了進口商品價格，導致消費者的購買量變少了，造成的福利損失（welfare loss，圖2的三角形）大概等於，進口的量損乘以2分之1關稅稅率。（譯按：1. 福利損失：這裡的福利，就是前段提過的「福利經濟」，而關稅導致價格上升、進口量損，此時的價、量，都不是消費者自己感覺獲利最高的，於是形成損失。2. 福利損失的計算：就是圖2的三角形。可用直角三角形（圖2中的三角形）面積公式計算。底是，自由貿易的進口量-貿易戰的進口量＝進口的量損；高則是，（自由貿易價格＋關稅稅率）-自由貿易價格＝關稅稅率；因此面積＝進口的量損×關稅稅率÷2）。
美國進口目前占GDP的15%。假使貿易戰爆發，最後關稅達到40%、貿易量縮減70%（前段所提），則福利損失是20%×0.7×15，也就是GDP的2.1%。
這個數字不大也不小：探究2007年經濟大衰退（the Great Recession）的原因時，國會預算辦公室（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簡稱CBO）估計，當時的GDP比潛在GDP低了6%。這個損失當然是暫時的，但貿易戰可能是持久的。（譯按：潛在GDP：指一國資本、人力充分運用下（例如產業產能充分利用、或完全就業），所創造的GDP，是從供給面（生產面）所估的成長潛能）。
然而，在計算這些福利損失、成本時，卻可能忽略了一個重點，那就是貿易戰的破壞。
破壞
美國出口目前占GDP的12%。這些出口商品，並非全是國內原料再加值，因為某些原料是進口的。但美國經濟仍有許多部分，也許是9%或10%，是針對外國市場而產出。若真的發生前面所提的貿易戰，下場是，70%這部分的經濟—大概是900萬或1000萬名勞工—需要另謀出路。另外由出口產業而產生的周邊社群，也會發生乘數效應，還會失去服務類的工作。
這只是中國衝擊（China shock）的另個面向：即使你相信快速成長的中國出口，並未造成美國工作的流失，但中國出口仍改變了就業結構與地點，並在過程中，產生了許多輸家。而貿易戰導致的「川普衝擊」會惡化情勢。
你可以從現在推知未來。在貿易戰的陰影下，目前雖然只有零星的戰役，但是生產黃豆的農人，正面對價格大幅下跌、而使用鋼鐵的業者，也面對更高的成本；對這些人而言，目前的戰役，所帶來的影響並不算小。若貿易戰真的爆發，可望看見更多類似的案例。
好吧，這一切不必然會發生，事實上，仍難以相信我們正走向這條路。但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川普準備收手，或其他大國會俯首稱臣。
【此文為編譯文章，原文6月17日刊登於美國《紐約時報》網站，文章標題為 Thinking About a Trade War （Very Wonkish）。筆者克魯曼為紐約時報固定專欄作家。】
原文出處【圖片為資料照】
於是，關稅拉抬了進口商品價格，導致消費者的購買量變少了，造成的福利損失（welfare loss，圖2的三角形）大概等於，進口的量損乘以2分之1關稅稅率。（譯按：1. 福利損失：這裡的福利，就是前段提過的「福利經濟」，而關稅導致價格上升、進口量損，此時的價、量，都不是消費者自己感覺獲利最高的，於是形成損失。2. 福利損失的計算：就是圖2的三角形。可用直角三角形（圖2中的三角形）面積公式計算。底是，自由貿易的進口量-貿易戰的進口量＝進口的量損；高則是，（自由貿易價格＋關稅稅率）-自由貿易價格＝關稅稅率；因此面積＝進口的量損×關稅稅率÷2）。
美國進口目前占GDP的15%。假使貿易戰爆發，最後關稅達到40%、貿易量縮減70%（前段所提），則福利損失是20%×0.7×15，也就是GDP的2.1%。
這個數字不大也不小：探究2007年經濟大衰退（the Great Recession）的原因時，國會預算辦公室（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簡稱CBO）估計，當時的GDP比潛在GDP低了6%。這個損失當然是暫時的，但貿易戰可能是持久的。（譯按：潛在GDP：指一國資本、人力充分運用下（例如產業產能充分利用、或完全就業），所創造的GDP，是從供給面（生產面）所估的成長潛能）。
然而，在計算這些福利損失、成本時，卻可能忽略了一個重點，那就是貿易戰的破壞。
破壞
美國出口目前占GDP的12%。這些出口商品，並非全是國內原料再加值，因為某些原料是進口的。但美國經濟仍有許多部分，也許是9%或10%，是針對外國市場而產出。若真的發生前面所提的貿易戰，下場是，70%這部分的經濟—大概是900萬或1000萬名勞工—需要另謀出路。另外由出口產業而產生的周邊社群，也會發生乘數效應，還會失去服務類的工作。
這只是中國衝擊（China shock）的另個面向：即使你相信快速成長的中國出口，並未造成美國工作的流失，但中國出口仍改變了就業結構與地點，並在過程中，產生了許多輸家。而貿易戰導致的「川普衝擊」會惡化情勢。
你可以從現在推知未來。在貿易戰的陰影下，目前雖然只有零星的戰役，但是生產黃豆的農人，正面對價格大幅下跌、而使用鋼鐵的業者，也面對更高的成本；對這些人而言，目前的戰役，所帶來的影響並不算小。若貿易戰真的爆發，可望看見更多類似的案例。
好吧，這一切不必然會發生，事實上，仍難以相信我們正走向這條路。但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川普準備收手，或其他大國會俯首稱臣。
【此文為編譯文章，原文6月17日刊登於美國《紐約時報》網站，文章標題為 Thinking About a Trade War （Very Wonkish）。筆者克魯曼為紐約時報固定專欄作家。】
原文出處【圖片為資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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