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祥
- 陳國祥，政治大學新聞系、新聞研究所碩士，台灣資深媒體人，曾任中央通訊社董事長、中央選舉委員會委員、《自立晚報》總編輯、《中國時報》總編輯、《中時晚報》社長、臺北市政府客家事務委員會委員、《中國時報》特約主筆、時報育才董事長。 現為<大師鏈>傳媒顧問。
別把言論自由關進鐵籠裡
2022-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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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是民主政治的一大支柱，動搖不得，台灣民主已為華人社會創造了典範，但尚在滿布荊棘的惡地中爭扎前進，執政者千萬不要取法乎下，步中國大陸與香港的後塵，把言論自由關進籠子中。
陳國祥／評論
民主政治的基本假設是權力必然導致腐敗，因此必須透過權力分立等制度加以制衡，把權力關進籠子裡；而人民是國家的主人翁，必須讓其有理性能力決定權力的歸屬，因此必須讓人民有充分的新聞與言論自由，既能充分知悉公共事務，又能自由表達意見。
然而，古今中外歷來的權力掌控者為了快行己意，不受約束與牽制，總是想走出鐵籠外，掙脫加諸權力的束縛，同時把民眾關進籠子裡，免得他們叛逆或造反。於是乎，制衡有權者與箝制言論成為持續拔河的民主課題。在這種角力拉鋸中，中國大陸、台灣與香港最近分別發生言論自由遭受抑制的爭議，為權力邊境與言論自由範限的辯證關係提供了動態事例。
最受矚目的是國安法利劍正在揮動的香港，12月19日在新的選舉制度選出清一色的立法會之後，立場鮮明的網媒「立場新聞」被搜索，前後期的高層人士被控涉嫌違反《刑事罪行條例》，以「串謀發布煽動刊物」罪檢控。這是香港有史以來政府第三次引用該條例將媒體及新聞工作者送上法庭。這起案件涉及「新聞評論」與「煽動對政府憎恨或藐視」的分際，引起各方對香港言論自由的嚴重關切，香港與北京政府則強調是依法追究違法行為。
香港媒體歷來享有高度自由，但回歸以後逐漸節縮，特別是實施《港區國安法》之後，批評中共及政府施政顧忌越來越大。香港刑法關於禁止發表「煽動」文章的條文由來已久，過去是禁止發表言論引起憎恨或藐視女王陛下本人或香港政府，回歸後受保護的對象變成中央政府和特區政府。殖民期間，港英政府曾兩次引用該條例，致使媒體惹上官非，但都是在香港發生重大政治對立事件期間。
這回警方以刑事罪行起訴，同時凍結的6100萬元可能涉及罪行的資金，導致傳媒即刻停止運作，後續影響重大。香港媒體最關切的是「理性批評」與「煽動憎惡」之間的區別如何界定，擔心此後動輒得咎，而使媒體深受寒蟬效應制約。
新聞工作者與各類公民監督政府施政，維護公眾利益，是天經地義的，所以對於政府政策失當有揭露的責任，對於官員失職有批評的使命。如果媒體被關進鐵籠，則掌握政府權力的勢力則可走出籠子，不受輿論監督，甚至恣意妄為。在自由民主社會，新聞與言論自由是權力制衡器與社會防腐劑，但自前年6月底開始施行港版《國安法》以來，多家指標性媒體與其負責人遭到逮捕或起訴，香港新聞與言論自由倒退，其運作機制發生很大變化，現在自由的燈火再次轉暗，人們擔憂未來是否將暗無天日？
在全面管治的中國大陸，新聞與言論自由近年已然持續轉暗，幾乎已經伸手不見五指，近期還將利劍砍向網路媒體。中共網信辦近日約談熱門問答網站「知乎」負責人，要求立即「整改」，以免成為「違法違規」訊息的傳播平台。新浪微博與豆瓣先前已因相似原因被懲處，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所以知乎網負責人在被約談制衡，即刻表示將「深刻吸取教訓」，並暫停相關功能。北京網信辦則將加大力度整改網路平台，以確保「清朗」的網路空間沒有一片烏雲。然而，北京網信辦並未說明知乎到底傳播了哪些被當局視為「違法違規」的訊息。對於中國網路平台業者以及網友而言，這種威嚇性管制有如家常便飯，大家深恐大難臨頭，早已戒慎恐懼，不敢少有造次。中共「紅二代」一位敢言的上將劉亞洲早已指出，自五四運動以後的幾十年裡，「中國人民不被允許思考。领袖已經替他們思考好了。有思考的奴隸是危險的奴隸」。因此，愚民與洗腦在中國大陸大行其道，人民成為掌權者捏在手中的順民。劉亞洲比較了日本等發達國家在網路管理上與中國截然不同的做法，得出一個總結，鞭辟入裡。他說：「在今天這個信息時代，在這個誰站在信息科技之巔就站在全球之巔的時代，彼方是信息無障礙地交流、碰撞、激勵和競爭，而我方則是絞盡腦汁地封網、過濾、箝制和内耗；彼方是最大限度地調動和激發全民族的創造力，而我方則是最大限度地將民間思想火花撲滅於萌芽之中。」
這些話講得太透徹、太犀利了，宛如三十幾年前鄭南榕在台灣抗爭言論自由所發出的強音，在那之後，台灣言論自由的發展勢如破竹，他所追求的百分百言論自由幾乎完滿實現。相對而言，中國大陸言論自由受政治病毒的侵噬，幾乎已到重症程度，必須送進加護病房；香港則病情越來越重，需要送院治療；台灣近年言論自由也受侵害，需要看看門診、吃吃藥。
台灣言論自由的主要症狀，表現在全面執政的民進黨及其政府妄圖限縮言論自由的空間，架上一些鐵條，將其趕進籠中。在此同時，則將規限執政者權力空間的籠子放大了，比如運用各種資源與權勢進行認知作戰，甚至懲處、威嚇與收編媒體、網紅、名嘴，並利用社會秩序維護法製造寒蟬效應，創造了對執政者越來越友善的媒體生態，對在野者及異議者則越來越險惡。近些年來，本該維護媒體專業自主的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NCC)，對於廣電新聞媒體的管制異常嚴厲，尤其是否決中天新聞的換照申請，更是對言論自由的嚴重傷害。最近引發的一個新隱憂是立法院通過將網路內容納入NCC的監管範圍，NCC並已提出《數位通訊傳播服務法》草案，如果立法完成，未來只要NCC認定網路內容妨害國家安全、公共秩序、善良風俗，全部可以施予處罰，形同在社會秩序維護法的血滴子之外再加一道緊箍咒。台灣的正言論自由面臨新的考驗。
須知，自由是民主政治的一大支柱，動搖不得，台灣民主已為華人社會創造了典範，但尚在滿布荊棘的惡地中爭扎前進，執政者千萬不要取法乎下，步中國大陸與香港的後塵，把言論自由關進籠子中。
【圖片為文章示意圖，資料照】
民主政治的基本假設是權力必然導致腐敗，因此必須透過權力分立等制度加以制衡，把權力關進籠子裡；而人民是國家的主人翁，必須讓其有理性能力決定權力的歸屬，因此必須讓人民有充分的新聞與言論自由，既能充分知悉公共事務，又能自由表達意見。
然而，古今中外歷來的權力掌控者為了快行己意，不受約束與牽制，總是想走出鐵籠外，掙脫加諸權力的束縛，同時把民眾關進籠子裡，免得他們叛逆或造反。於是乎，制衡有權者與箝制言論成為持續拔河的民主課題。在這種角力拉鋸中，中國大陸、台灣與香港最近分別發生言論自由遭受抑制的爭議，為權力邊境與言論自由範限的辯證關係提供了動態事例。
最受矚目的是國安法利劍正在揮動的香港，12月19日在新的選舉制度選出清一色的立法會之後，立場鮮明的網媒「立場新聞」被搜索，前後期的高層人士被控涉嫌違反《刑事罪行條例》，以「串謀發布煽動刊物」罪檢控。這是香港有史以來政府第三次引用該條例將媒體及新聞工作者送上法庭。這起案件涉及「新聞評論」與「煽動對政府憎恨或藐視」的分際，引起各方對香港言論自由的嚴重關切，香港與北京政府則強調是依法追究違法行為。
香港媒體歷來享有高度自由，但回歸以後逐漸節縮，特別是實施《港區國安法》之後，批評中共及政府施政顧忌越來越大。香港刑法關於禁止發表「煽動」文章的條文由來已久，過去是禁止發表言論引起憎恨或藐視女王陛下本人或香港政府，回歸後受保護的對象變成中央政府和特區政府。殖民期間，港英政府曾兩次引用該條例，致使媒體惹上官非，但都是在香港發生重大政治對立事件期間。
這回警方以刑事罪行起訴，同時凍結的6100萬元可能涉及罪行的資金，導致傳媒即刻停止運作，後續影響重大。香港媒體最關切的是「理性批評」與「煽動憎惡」之間的區別如何界定，擔心此後動輒得咎，而使媒體深受寒蟬效應制約。
新聞工作者與各類公民監督政府施政，維護公眾利益，是天經地義的，所以對於政府政策失當有揭露的責任，對於官員失職有批評的使命。如果媒體被關進鐵籠，則掌握政府權力的勢力則可走出籠子，不受輿論監督，甚至恣意妄為。在自由民主社會，新聞與言論自由是權力制衡器與社會防腐劑，但自前年6月底開始施行港版《國安法》以來，多家指標性媒體與其負責人遭到逮捕或起訴，香港新聞與言論自由倒退，其運作機制發生很大變化，現在自由的燈火再次轉暗，人們擔憂未來是否將暗無天日？
在全面管治的中國大陸，新聞與言論自由近年已然持續轉暗，幾乎已經伸手不見五指，近期還將利劍砍向網路媒體。中共網信辦近日約談熱門問答網站「知乎」負責人，要求立即「整改」，以免成為「違法違規」訊息的傳播平台。新浪微博與豆瓣先前已因相似原因被懲處，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所以知乎網負責人在被約談制衡，即刻表示將「深刻吸取教訓」，並暫停相關功能。北京網信辦則將加大力度整改網路平台，以確保「清朗」的網路空間沒有一片烏雲。然而，北京網信辦並未說明知乎到底傳播了哪些被當局視為「違法違規」的訊息。對於中國網路平台業者以及網友而言，這種威嚇性管制有如家常便飯，大家深恐大難臨頭，早已戒慎恐懼，不敢少有造次。中共「紅二代」一位敢言的上將劉亞洲早已指出，自五四運動以後的幾十年裡，「中國人民不被允許思考。领袖已經替他們思考好了。有思考的奴隸是危險的奴隸」。因此，愚民與洗腦在中國大陸大行其道，人民成為掌權者捏在手中的順民。劉亞洲比較了日本等發達國家在網路管理上與中國截然不同的做法，得出一個總結，鞭辟入裡。他說：「在今天這個信息時代，在這個誰站在信息科技之巔就站在全球之巔的時代，彼方是信息無障礙地交流、碰撞、激勵和競爭，而我方則是絞盡腦汁地封網、過濾、箝制和内耗；彼方是最大限度地調動和激發全民族的創造力，而我方則是最大限度地將民間思想火花撲滅於萌芽之中。」
這些話講得太透徹、太犀利了，宛如三十幾年前鄭南榕在台灣抗爭言論自由所發出的強音，在那之後，台灣言論自由的發展勢如破竹，他所追求的百分百言論自由幾乎完滿實現。相對而言，中國大陸言論自由受政治病毒的侵噬，幾乎已到重症程度，必須送進加護病房；香港則病情越來越重，需要送院治療；台灣近年言論自由也受侵害，需要看看門診、吃吃藥。
台灣言論自由的主要症狀，表現在全面執政的民進黨及其政府妄圖限縮言論自由的空間，架上一些鐵條，將其趕進籠中。在此同時，則將規限執政者權力空間的籠子放大了，比如運用各種資源與權勢進行認知作戰，甚至懲處、威嚇與收編媒體、網紅、名嘴，並利用社會秩序維護法製造寒蟬效應，創造了對執政者越來越友善的媒體生態，對在野者及異議者則越來越險惡。近些年來，本該維護媒體專業自主的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NCC)，對於廣電新聞媒體的管制異常嚴厲，尤其是否決中天新聞的換照申請，更是對言論自由的嚴重傷害。最近引發的一個新隱憂是立法院通過將網路內容納入NCC的監管範圍，NCC並已提出《數位通訊傳播服務法》草案，如果立法完成，未來只要NCC認定網路內容妨害國家安全、公共秩序、善良風俗，全部可以施予處罰，形同在社會秩序維護法的血滴子之外再加一道緊箍咒。台灣的正言論自由面臨新的考驗。
須知，自由是民主政治的一大支柱，動搖不得，台灣民主已為華人社會創造了典範，但尚在滿布荊棘的惡地中爭扎前進，執政者千萬不要取法乎下，步中國大陸與香港的後塵，把言論自由關進籠子中。
【圖片為文章示意圖，資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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